体坛文旅

心有草木余香

作者:方蕾
    早晨散步时,暖风中飘来一阵淡淡的草药香气,环顾四周,原来是中药房门口摆了香包在卖。风拂过时,蓝蓝绿绿的香包轻轻晃动,草木的香、草药的香相互交织,清香扑鼻。
    又到了端午时节,见香包,如遇香草故人。
    人间此时多香草。门前檐下,艾草、菖蒲香气清冽,大人们或自制或购买香包,让孩子们佩戴在身上。那时,我对香包的印象,就是艾草香。
    儿时感冒,母亲用热水泡开厚厚的艾叶,倒在深木桶里让我泡脚,我被热气熏得又哭又叫,母亲却像山一样不可动摇。她按住我,还要给我盖一层厚被子。那时的我隐约认知到,艾草是一种可以“祛病防疫”的草木。
    后来,识得更多草木,我愈加心系天然。再闻香包时,我已将人生的香气与它关联,以草木余香隐喻生命的心香。
    要做一个香包,先选草木药材进行晾晒,使其干燥,然后根据不同的芳香、功效来配比,再缝一个小小的布袋,装入配好的香草、药草的碎片粉末,最后在布袋下面坠上彩线或珠玉的流苏,这就成了。这项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技艺或许不算难,难的是对香草、药草的理解。
    以山野香气调养生息,是古人独特的生活智慧。
    艾叶、菖蒲,防疫驱邪;藿香、薄荷,清凉沁心;丁香、金银花,甜香徐徐;白芷、苍术、川芎、茱萸,令人心安。
    端午时节天气湿热,蚊虫多、病毒传播快,佩戴香包既能辟秽,又可遥敬屈原,祈福安康。
    怀抱草木香气,是屈原的生命追求。《离骚》里有香草,“扈江离与辟芷兮,纫秋兰以为佩”,兰香淡淡,伴随君子的一呼一吸。
    有一点草木清香的人,显得清清净净,而清净的儿女谁不喜欢呢?汉代《礼记》中记载,豆蔻年纪的男孩女孩,要佩戴容臭向父母问安,以表达清澈的敬意。
    容臭就是香包,古时又被称作“香囊”,可系在腰间,也可系在床帐上。
    《孔雀东南飞》的故事里,刘兰芝与焦仲卿诀别时说:“妾有绣腰襦,葳蕤自生光;红罗复斗帐,四角垂香囊……人贱物亦鄙,不足迎后人……时时为安慰,久久莫相忘!”
    这位女子数着自己的物件,自谦粗陋,让丈夫不必将它们留给别人。但“十三能织素,十四学裁衣,十五弹箜篌,十六诵诗书”,能绣出葳蕤流光襦裙的女子,她的香囊怎么会粗陋?
    不要留给别人,是因为那红帷帐里的香囊讲述着她的生活情致,关联着她往日的情意,不能随意施与别人。“时时为安慰,久久莫相忘!”她希望香囊能给她爱的人一点安慰,让他不要忘了自己。
    绵绵情衷不可忘,更不可弃。《红楼梦》里,黛玉误会宝玉将她送的香囊任凭小厮解了去,生气地把正在做的香囊剪了。我想象着,黛玉送出的那个香囊,是竹影在窗上参差时,她熬着心血绣成的,如何能不珍惜?
    故事里的刘兰芝和黛玉,生活环境不同,心性更不同,但解读香包的隐语,才能发现她们一样柔软又刚烈。后来又有多少人,借着香包,送出香草一般清澈的情意。
香包,是古人防疫驱邪的生活智慧,是君子怀抱香气的美学理想,也是儿女情意的婉约细诉。
    一日,我在街头遇到一位老婆婆在卖艾草香包,用蓝布头缝制,缀着青色流苏,鼓囊囊的,拙朴可爱。我买下,挂在随身挎着的草木染的布包上,那一小枚蓝,犹如故人归。
    我在书柜上也放了几个香包,都市里的一室之间立刻有了一点熏室香书的古意。如果再遇到心仪的香包,我想买回系在床头,闺中风暖,陌上草薰。
    怀抱香气,也是与草木的一种亲密相处。
    我想在悠悠岁月里留住一些草木香气。也许,我会在翻书时闻到的淡淡余香中,想起曾经想做香草君子的初心。我也愿做岁月中的一枚蓝绿小香包,心有余香,淡然悠远。
 
编辑 | 罗阳
校对 | 高晨辰
校审 | 庄园
终审 | 夏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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